01 昨晚，我一个人去电影院看完了《芳华》，五味杂陈，久久不能释怀。 冯小刚镜头下的文工团，让我们看到了青春的美好，那群正值芳华的人，嬉笑又克制，吵架又和解，孤立又抱团，显得特别真实。 但每个人又都是自私的，他们肆无忌惮地侵犯他人的隐私，在精神上暴击他人，享受着别人无条件的好，又在背后落井下石冷言嘲笑。 怀旧美好的画面背后，展现出来的，却是无奈、丑陋和带血的现实。冯小刚似乎就是要把一切美好的东西，摧毁给你看。 后来，那群风华正茂的人断臂了，烧死了，发疯了，再也不吹号了，只剩下挣钱了。 一个时代过去，所有的冲突与妥协，就是他们的芳华。 而芳华只有一刹那，已经死去了的埋骨他乡，能够活下来的满目疮痍。 02 刘峰的存在，是那个年代不可或缺的底色，吃别人选剩下的破饺子，做干部子弟不愿意干的脏活。 在文工团大大小小的房间里，他补过墙壁和天花板，堵过耗子洞，换过被虫蚁蛀烂的地板条，修过女兵澡堂的挂衣架。 他心灵手巧，哪里需要往哪搬，是行走的活雷锋，也是无私的代名词。他可以帮炊事员上街抓猪，帮战友们捎带包裹，帮新婚的班长做沙发，把去军校进修的名额让给别人，在女团员被舞伴嫌弃时主动站出来托举。 他默默付出，不问索取，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。连将他塑造出来的严歌苓都说，他太好了，太好的人，让人产生不了认同感。人得有点儿人性，之所以为人，总得有点儿人的臭德性。 直到他动了春心，思绪满怀一把抱住林丁丁告白的那一夜，才从神坛上掉下来。以至于他在诉说自己的倾慕时，让对方感到恶心、害怕、惊悚。 后来他被下放到伐木连，在炮火中丢掉一只手臂。他身负重伤守在战车前，还在幻想自己的死去可以变得光荣，或许能变成林丁丁歌颂的英雄。 多年以后，他作为一名退伍军人，迫于生计为书店蹬车拉书赚钱，车子被扣，上门求情还被打，要不是郝淑雯正好看到，他的下场可想而知。 当他看到林丁丁发胖后的照片时，终于只是微微一笑，哪怕深情被辜负，善良被伤害，他也从未怨恨过对方。 他只是始终坚守心底的正直和善良，让人肃然起敬。 03 “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，最能识别善良，也最能珍惜善良”，这句话是对何小萍一生最好的注解。 她和被打成右派的父亲“划清界限”后，满怀希望地走进文工团，以为那里没有人再能欺负解放军。可惜她依然与军营的生活格格不入，遭到众人的排挤。 刘峰是她生活里唯一的一抹亮色，但她觉得刘峰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，她配不上他。 她什么都还没做，但命运待她太薄，父亲被关到死都没有平反，为了让母亲抱一下故意把自己冻病也还是被嫌弃，因为比别人更能出汗，从小到大都被欺负。 可是，当刘峰因“耍流氓”被调离时，她想对刘峰说的是“可以抱抱我么”，她不和这个集体沆瀣一气，仍然坚持内心的善良和勇敢。 她的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尊重，以至于战争结束后一下子成为英雄，把她逼疯了。观看文工团的最后一场演出时，她凭着身体的记忆，跟着旋律在草坪上独自起舞，让人忍不住落泪。 人生起伏，时代变迁，一支舞的时间倏忽世事，旋律骤停已是风云变幻，像何小萍一样的许许多多的人，靠着自己的信念苟活着，脆弱却又坚毅。 在集体的背叛下，她似浮萍似尘埃，那卑微又薄如蝉翼的自尊，那近在眼前又无法言说的爱，是她活下去的勇气。 04 电影里关于邓丽君的桥段，是我很喜欢的一个部分。 一群青年男女，在一块红布盖着的灯光下听邓丽君的歌，他们需要解放灵魂，迫切地渴望突破禁锢的枷锁。可在那个只唱红歌的年代，情歌是黄色歌曲，喜欢一个人是邪念淫想。 在所有人里，刘峰听歌的反应最强烈。他是有觉悟的先进标兵，是浑身写满正义和红色的人，所以他活该遭到世人的唾弃。 可是，他的骨子明明是透彻的，他的好，不是要做给谁看的伪善，而是自发对美好的追求。比起那些急功近利的人，这种去功利心更加难能可贵。 刘峰仅仅是抱一下喜欢的人，就成了耍流氓。他对美好情感的追求，对真挚内心的坚守，都被那个年代无情碾碎了。 其实不管在任何一个时代，刘峰都代表着异类，他从不追求真善美，自己就是真善美本身。可是那些天天喊着口号的道貌岸然者容不下他，他注定会被群体抛弃。 刘峰出事了，没有人维护他，大家宁肯相信这个完美的人，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凡人，一样的龌龊，一样的恶心。没有人肯为他说情，即使知道他没有耍流氓，但大家都闭口不言。 这个世界的规则都是由群体定义的，十个人欺负一个人是欺凌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也是欺凌，一万个人欺负一个人，就变成了正义。 05 中国的老话总说，恶有恶报，善有善报，不是不报，时候未到。 后来经历过一些事情，却发现很多安守本分踏实工作的好人，只是捉襟见肘过完平凡的一生，而那些利用权力和阴谋作恶的小人，反而活得风生水起。我曾对恶人迟迟得不到报应，感到迷惑不解。 难道我们就不能做一个好人了吗？非得各自心怀鬼胎才能在这个社会立足？后来我还是想通了，让恶人成为恶人，就是上帝对他们的惩罚。 人为什么要善良呢？我的理解是，要以善良为武器与恶对抗，与集体无意识里残忍的部分对抗，与自己骨子里头流淌着的兽性对抗。 如果心怀善意的你反被人伤害，那不是你的错。就像在恋爱中的真心被辜负一样，只是没缘分罢了，切不可把那伤疤变成獠牙。 温柔地对待多肉植物，浇水松土，晒太阳，才能欣赏到它的丰腴多姿；真诚地和人相处，设身处地，感同身受，才能明白人性的坚强和挣扎。 感情在你的疏于经营中变淡，世界在你的麻木接受里变凉。如果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情味可言，没有幸福可言，没有温暖可言，那么帮凶也该算你一个。 连你都不肯为生活生火，谁又会来到你的身边围炉夜话？ 06 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，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，我叫了一份外卖。 住的酒店是七楼，电梯坏了，送餐的小哥不但晚点，还因为爬楼摔了一跤，把我的热牛奶弄洒了。 他连声道歉，希望我不要给差评，会回店里自费给我再买一杯。我说，不用了，没关系。 十小时前，我也迟到了，并没有他幸运。明明是利用午休时间开车回县城给学生印试卷，却因为堵车没准点返回，被校领导劈头盖脸一顿臭骂。我一整天都觉得憋屈，但还是愿意把善意施予陌生人。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，选择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，你得受尽委屈，可能捞不到半点好处，也许在人生的进程中会反复挣扎，不断后悔。但你还是会选择正直善良，这就是人性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，没得选。 社会已经烂如泥潭，想要后辈能在淤泥里看见莲花，行一些善，发一点热，我辈义不容辞。 你可以辜负我的深情，但不要欺负我的善良，我们都有责任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点。 本文来自简书，作者：衷曲无闻